我被诓到国外打工的日子

近来现代版猪仔的新闻在马台热起来，往泰柬缅地打工成了人人听到就警戒的事，
只是即便那么多新闻出现，却每天依然有人依旧抱着淘金梦赴东南亚打工，最后成了“猪仔”。
网上很多人除了可怜被骗的猪仔，也有一些则责骂这些猪仔愚蠢、无知。
我不禁会想起20年前本身的经历。

2004年，当年自己刚毕业，在互联网和手提电话刚起步，都还不是很普及的年代。
我从中国报的招聘广告上看到“网络更新人员”，地点就在双威镇。
在顺利面试受聘后，我就领着每个月MYR1,500薪资开始进入公司上班。
当时的互联网网页呈现方式都是像雅虎这一类，整页都是满满资讯。
所以我的工作主要是不断替公司的数个和足球相关的网页上传更新最新消息、最新新闻、另外配合过节过日更改网页的设计主题。

上班一个星期不到，公司秘书就问我有没有兴趣到他们的泰国分部上班，
除了包吃包住，包来回机票，另外加薪到MYR2,000。
即便每个月只有4天休息，休息日可以回马来西亚或是选择不回马来西亚，机票公司会包。
这对于当时我一个于二流学院Diploma in Design毕业的新人来说，依然是个相当优渥的条件。
想到公司前景很不错啊，况且自己那么年轻，反正没钱，就该什么都一试。
就这样我不顾家人朋友的劝阻，丢下家里老母亲一人，由公司安排了另一个年轻人，带着我从当时的LCCT飞泰国去了。

到了泰国，我才知道我上班的地方不是公司，是在一间四层的大独立式洋房内。
洋房外多处架有摄像头，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是一般我们休闲的地方，
二楼架构了十多台电脑，每台电脑都配置4架荧幕，还有电话、传真机。
三楼4间房，都是睡房，其中3个房间都有5/6张那种上下的双层床铺。
最高是由阳台改建，配置了两台卫星电视。
我的工作依然是“网页更新人员”，但其实更为贴切的是“网赌集团的赔率监控员”。

这里实际上是网络赌球营运地，这里负责替用户开户，供用户下单买球，同时提供即时滚球下单买卖。
就是那种你可以在马来西亚报纸上看到什么什么“警方破获卜基集团，起获多少多少电脑、传真机、卫星电视，现金多少多少，马来西亚人、香港人”。
据了解，在那之前他们也是在马来西亚营运的，
但朝代更迭，老马退位，阿都拉上位后，新官上任说要清廉、肃贪肃赌，所以他们转移到泰国来。

这里每一天的流水几乎都是过百万港元，而已周末流水过千万港元是平常事。
工作的同事基本上有香港人和马来西亚人，
我们马来西亚人就是港人口中的“马来仔”，地位相比港人比较低，
我还记得有几个地位比较高的管事，我们大伙见到就叫“立哥早晨”、“鼠哥早晨”。
我们除了好像华尔街精英一样，全天候监控、更改赔率跳动，另外搬搬抬抬和修复工作都是我们负责。
工作时间从下午中超、日本球会开踢，大约2/3pm开始，直到晚上欧洲球赛踢完大约3/4am结束。
生活上有清洁阿姨打扫卫生和清洗我们的衣物。饮食方面也有女佣煮给我们。
平日的消遣基本上就是在工作时间以外，都是外出吃喝嫖赌毒，规则只是不能带任何人回来。

如果你不介意在这环境下被杯葛或是被霸凌，决意和不良活动画线不参与的话，应该是能存到钱。
但倘若为了合群，为了符合大队、加入大队，基本上在那儿生活是挺糜烂的，而且存不到钱。

香港老板姓黄，我们称呼他“黄生”，每个星期五会从香港飞到泰国，因为大型球赛一般上都在五、六晚。
老板很凶很凶，相貌也很像港星黄秋生，讲话很大声且出口成脏，满口都是满满的典型港式脏话。
老板在的日子，可以看见大家几乎连气都不敢大口喘。
我就曾经看到立哥在公开场合被大声骂到只能头低低一句也不敢回，
而我马来西亚同事也曾因为疏忽，一个大男人被骂到泪流。
总之老板在的日子，大家几乎都是战战兢兢的。

偶尔老板赢钱，老板也会很豪迈拿出一坨钱，“阿鼠，同我分晒俾嘀兄弟！”
同时还会带全部兄弟去卡拉OKE包厢，另包几十个妞，每个人分K仔，也有大麻，还可以带妞过夜或是即场打炮。
但若输钱的时候，大伙就要识趣了，要懂得察言观色。
偶尔老板拉大队，大伙就跟在老板后头，我就曾经给老板挽他的大衣。
老板坐着和别人说话，我们就跟在后头站着，直到老板发令：“叫兄弟们，坐去那一边”，才可以坐下。

刚开始有点怕，也怕被警察抓，曾经听说泰国监狱是其中一个最为黑暗和不人道的地方。想离开、想回来马来西亚，
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看别人工作不也是做到好好的，为什么我反而害怕，怕什么？，
而且当时我没手提电话，没钱也没信用卡，怎么买机票？
为了融入，虽然我没有赌的学习天分，但凭着“专业的电脑知识”，我已经可以满口脏话，和大伙一同吹饮嫖赌了。
就这样，我在泰国工作了3个多月，甚至confirm后加薪到MYR2,500。这对当时来说，是相当好的了。
只是我知道这不是份长远的工作，还有风险，有可能还有无法回头的。
而且读了那么多的书，虽然算不上高材生，但是我还是有很多选择的。走这条路值得么？
我也经不起让母亲一直担惊受怕、一直碎碎念。即便加薪了，最后我还是决定辞职离开。

辞职的当时，我可是怕的要死，毕竟港剧看多了，这种网赌外围毕竟是非法，背后也催生了高利贷产业。
而且我知道了这么多，我会不会被打，我能顺利离开么？
泰国那么贪污，即便他们让我离开，我能安全离境么？我曾经目睹老板拿着一叠钞票派给警方。
我会不会一踏出门，就被泰国警察以莫须有罪名扣押呢？
最后我想或许是因为我的职位太低微，我的担忧其实是多余的，
毕竟即便我向秘书提出辞呈后，老板不但没过问，也依然正眼都没瞧上我，
就只是我听到他说：“有个马来仔不做左，叫他们再找嘀人过来”。
最后无惊无险，我独自回到飞机场，一人踏上归途，回到了马来西亚，把黑历史抹掉并重新找工。
从短短几个月时间，薪资就MYR1,500到MYR2,500，
离开后在Kelana Dataran Prima找到新工Designer，重新在MYR1,300出发。
这变化，对当时的我，可是需要多么坚定的决心啊。
到了今时今日，偶尔回想起，我都会和朋友戏称那是：我被骗去泰国，在黑社会混的日子。

如果当年换做是在今天，或许我就成了其中一个被招聘“往国外淘金，却成了猪仔”。
所以我觉得他们不是天真、不是无知，只是生活所逼，
在疫情下，很多人有困难，很多人失去工作，
所以讲到国外高薪打工，没钱下大家自然想拼一拼、试一试的心态。如果不合适，才回来。
离乡背井去工作，殊不知成为可怜的受害者，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有钱、有能力的话，谁想离开家人，离乡背井哦？
要的话都去比更好更富裕的国家，若不是看在钱份儿上，一般都不会去比本国更差的地方啦。
如果国家争气，人人有工作，人人有钱赚，哪有猪仔。
为什么骗不到新加坡人？因为不好骗，毕竟他们工钱都偏高，福利又好，为什么要去山卡拉地方啊？多多钱都不想去。

如果大家换位思考，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咋骗防不胜防。
每个人都有软肋，为了生活，豁了出去，离乡背井期望赚钱改善生活。最后落个人财两失，是很可悲的。
如果国家不富强，人才个个想出走，有本事有钱的出走往更好的地方去了，差一点的也出走，只是这群人一些不幸成了猪仔。

我很幸运，当初身为社会新人的我是被诓被Mislead，但是不至于成为猪仔，而且还体验了生活，平平安安回来。
若是当年就有猪仔，那么我肯定我自己也是必定是其中一员猪仔。
他们都是本着一群为了生活而奋斗的人，却不幸遇上抓住他们软肋的骗子。
我们帮不了，也帮不完；帮不了忙，就不要落井下石，或是取笑他人。
我们只能提个醒，如果身边有亲人朋友类似个案，劝解他们，帮助他们。
生活即便不容易，但记得赚钱的方法很多，坚守自己原则，摒弃偷盗拐骗，慢慢来，困境总会过去的，不要让亲人两行泪。